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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糾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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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介於痛苦和歡愉的哭(捉蟲)◎

謝泠舟始料未及。

手不自覺地輕勾, 勾出崔寄夢濕漉漉的淚水和一聲嬌呼。

秀眉舒緩了些,可更多的不滿湧上來心頭,需要更多東西填補。

她不管不顧地, 像個嗜血成魔的人,覺得弓箭太尖太細, 急切地要去搜尋一把殺傷力更重的刀, 還要就著刀鞘反覆打磨, 使其更鋒利, 直到刀被磨得發熱。

已然失去了理智。

謝泠舟從未經歷過這般, 腦中一瞬空白,下頜線條變得淩厲冷硬,他按住她腰肢, 啞聲道:“別亂來。”

在她即將委屈地哭出聲時,他另一只手在她側臉安撫地揉了揉。

“乖,你不會, 我來。”

崔寄夢倏地睜眼, 眼角染上妖異的紅, 如妖邪被神佛用法器鎮壓。

驚呼聲被迅速欺身堵了回去。

這頭采月忙活了好一會才備好水,因怕溫水不能散熱, 太涼的水又容易讓小姐生病, 便多費了些功夫。

滿頭大汗回到正殿時,忽聽裏頭傳來一聲哭聲, 還伴隨有撞門似的響動, 莫非是小姐磕著撞著了?

她亂了神, 忙要進去, 卻被蘭香輕輕拽到門外, 闔上門:“公子在裏面。”

“什麽?!”采月險些暈倒, 心裏亂糟糟的,“可這樣對小姐名節不利啊,這又是在別宮,萬一有人過來了怎麽辦……不行,不能這樣!”

蘭香拉住采月,正色道:“小姐中的不是一般藥物,沒有解藥,除了公子無人可解,若拖太久只會損傷筋脈傷了身子,況且,公子既鐵了心要娶小姐,定不會辜負她的。”

采月一聽是那般厲害的藥,擔憂得快哭了,但哭也沒用,眼下的情況,只要不被外人知道就不會有事,她轉向蘭香,央求道:“好妹妹,求你千萬別往外說……否則我家小姐名節就毀了啊。”

蘭香覺得再瞞著她也不妥,拿出刻了個謝字的玉牌:“采月姐姐盡管放心,我是公子為了保護表姑娘特地派來的,表姑娘便是我的主子,我怎會對她不利?”

難怪先前采月總覺得蘭香對崔寄夢格外關照,原是如此。

事已至此,只好跟著在外守著,雖在殿外,但隱約能聽到殿內動靜,有越發急劇的趨勢,間或夾雜著壓抑的悶哼,和嬌柔無力的一聲聲“表兄”。

這些動靜讓采月想起小姐做噩夢夢見被夫子用戒尺懲罰時的夢吟。

但這回小姐哭得比說夢話時還難受,這哭聲帶著哀求,卻又像是尋到趣處,是一種介於痛苦和歡愉的哭。

別宮的秋夜分外闃靜,卻無人能夠靜得下心,每個人心中都在喧囂。

趙家所在殿內。

趙夫人帶著趙昭兒回去後,取出媚藥的解藥讓她服下,拉著女兒迫切詢問:“昭兒,你告訴娘,你怎會和那護衛攪到一塊?”

趙昭兒像丟了魂,對她的話恍若未聞,趙夫人越發忐忑。

那宮婢明明說親眼見到謝泠舟進了西月閣,怎會成了那名護衛,難不成是當是天色暗,看錯了?

轉念一想,他們身形相似,確有可能,好在她已控制住那宮婢的親人,她便是死也不敢吐露半分。

否則若按謝泠舟的縝密,指不定會從那名宮婢身上入手查。

至於醉春風,當年她只給長姐用了十滴,只想讓她產生幻覺失態,剩下的她並未扔掉,本是想在和趙國公的新婚之夜給自己用。總之,是查不出證據的。

趙夫人很快平覆下來,安慰女兒:“好昭兒,沒事了沒事了……”

趙昭兒倏地甩掉她的手,定定看著母親,即便如今她也依舊不敢置信,竟真是阿娘給她下藥,可阿娘都有媚藥的解藥,除了她還能有誰?

趙夫人因女兒冷淡的態度亂了神,握住她的手:“昭兒,是阿娘騙了你,阿娘不好,可娘是看你實在喜歡你表兄,娘希望你的姻緣能美滿啊!”

“美滿?何為美滿,阿娘明知我傲氣,不願腆著臉示好,卻要在我身上用這種下作的法子!即便我能嫁過去,也會一輩子被表兄瞧不起!”

趙昭兒看著母親,滿是失望。

“不!不會的!有醉春風,他對你內疚還來不及。”趙夫人脫口而出,隨即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竟說漏嘴,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“醉春風……”趙昭兒苦笑,“我一直自欺欺人,告訴自己那日是我聽錯了。”

那日她聽到母親和陪嫁侍婢在聊醉春風的事,還說了句“玉朱兒已死,當是查不出來的”,她一直勸自己別多想,可沒想到這竟是真的。

“阿娘自小教導我要修身養性,我不過是與同窗鬧不和氣急之下摔了對方東西,就被罰整整兩日不能吃飯……”

趙昭兒拂去桌上杯盞:“可教我善良的人自己卻謀害親姐姐!如今還要把同樣的法子用在自己女兒身上!您讓我如何善良、如何戒驕戒妒!”

“她算什麽親姐姐!”

一直頹喪坐著任女兒譴責的趙夫人憤而站起,額角青筋凸起:“那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贗品!倘若她是我親姐姐也就罷了,我甘願被她壓一頭!可她不是!明明我才是謝家的嫡女,卻被世家子弟嘲弄稱我與長姐有雲泥之別,大概是謝家撿來的孩子……”

可悲的是,連她自己也覺得她不該是謝家的孩子,以至於在書房偷偷瞧見那封密信時,她以為信上所說的罪臣之女是她,因而終日惶惶不安。

直到一年後才偶然發覺,該自責、該寢食難安的人,是她那長姐!

可長姐的身世是大忌,被外人知道就會連累謝家,她只能忍著,依舊當那位被誤解成道邊撿來的謝家姑娘。

“可這就算了,為何原本打算來與我相看的人,只遠遠見了謝清芫一眼,就改變了主意要娶她……明明是我先傾心於他的!”

趙夫人說累了,癱坐在椅子上:“娘承認,娘是心術不正,是善妒,可我控制不了自己!那般感覺……萬蟻噬心啊!只能一條歧道走到黑,所以我才要約束你和阿乾的性情,就是希望你們不必受我這樣的折磨,能做個坦蕩正派的人……”

說到最後,聲音已是無力。

趙昭兒沒想到背後會有這樣的因果,她知道無論出於何種緣由,母親陷害崔姨母和大表兄都是不對的。

可她做不到親手去揭露。

她走到趙夫人跟前,半蹲下來:“阿娘,以前的事我……我就當不知道,但我不是非大表兄不嫁的,只要我不說,大表兄興許也查不出來,我們忘掉這些事,好不好?”

至於崔家表姐,無論如何,是阿娘對不起表姐,她不能只能從別處彌補。

趙夫人垂頭抱住女兒:“好,娘的好昭兒……阿娘都聽你的,娘帶你回青州祖宅住一陣,過了這陣子就好了。”

二更天已過,整座別宮靜悄悄的。

秋日深夜很涼,大殿外,采月卻緊張得後背滲出汗來。

她沒經歷過戰亂,只聽說書的提過,將士們會扛著一個巨大的木頭,反覆撞擊城門,先猛力往前撞,再後撤一些,如此往來反覆,再緊閉的城門也能被撞開得大開,千軍萬馬湧入。

又像驚濤拍岸之聲。

這場糾纏不休的戰爭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還未停歇,采月越等越焦灼,連那名宮婢也開始坐不住了。

又過了一個時辰,終於沒動靜了,二人皆松了口氣,采月擦了把汗:“勞煩妹妹盯一會,我去備水。”

蘭香點頭:“好。”

紗幔內,謝泠舟撐起身子,凝視著總算滿足昏睡過去的人,心裏漾起一股奇怪的感覺,那些虛無縹緲的夢終於落到了實處。

他將人緊緊摟入懷中,今日走到了這一步,他們終究是沒有退路了。

內心無比踏實,同時又內疚。

謝泠舟低頭在崔寄夢額頭落上一個吻,目光不小心瞥到下方斑駁一片,眸色又深了起來,耳垂還微微發紅。

方才雖是她纏著他索求,後來他也有些過頭了,平覆下來才覺不該。

她的身量與自己相比,實在纖弱太多,難以想象方才她是如何挨過來的,那一剎竟雙眸翻白,險些暈過去。

從前那些夢都是他的潛意識根據二弟所念那些本子編織的,說來他也一知半解,今日之後才知紙上得來終覺淺。

和夢裏全然不同。

“公子,雲鷹說有要事稟報。”

謝泠舟將懷裏的人輕輕放下,給她掖好被子後,起身穿上衣裳到了外間,見雲鷹神色焦急在殿外侯著,問道:“何事?”

雲鷹一聽,公子聲音啞得厲害,想必這一個多時辰裏沒少操勞,可再一擡頭,見他眼角緋紅,常年寒冰的臉上饜足慵懶。

嘖嘖嘖……

雲鷹假裝正經,拱手道:“公子,盯著趙家的暗衛來報,稱趙家夫人突發舊疾,太醫也無法,已連夜同昭兒姑娘離了別宮,往國公府回去了,還有,三殿下去了殿裏,要找您。”

“突發舊疾?我看是心虛。”謝泠舟語氣涼得瘆人,“吩咐下去,加派人手,盯著她們,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報上來。”

“遵命。”雲鷹擡起眼皮覷他家公子,委婉問:“公子,要不要屬下吩咐小廚房,熬一些補氣血的湯?”

謝泠舟餘光瞥過殿內的方向,眼底一陣柔軟漾過:“好。”

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,表妹昨日雖是中藥,可她這樣重禮重情的姑娘,明日醒來後,發覺未來夫兄一夜之間成了情人,定會無所適從,何況還有崔夫人的事在先,得好生安撫她。

至於趙家姑母的賬,遲早要算,半分半厘也少不了。

他囑咐完雲鷹,也不管還有一個三殿下在殿前吹涼風,徑直回了殿內。

榻上的人睡得很沈,身子軟乎乎的,半點氣力也沒了,謝泠舟附身在她眼皮上那顆小痣輕吻一下,又給她掖了掖被子,這才走了出去。

他居住的殿前,三殿下坐在輪椅上,明明秋夜涼爽,卻仍搖著那把扇子,凹出翩翩佳公子之態。

謝泠舟神色不豫,語氣亦很冷淡:“殿下夤夜光臨,可是有要事?”

三殿下打開折扇,扇了扇:“倒也沒有,就是閑著無事,找子言談談心罷了。”

話剛說完,就見謝泠舟的神色更冷了,他忙收起不大正經的笑:“就是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。”

謝泠舟已聽慣了有趣的事情,頗無奈:“殿下請說。”

三殿下故作高深合上折扇:“子言可與武衛大將軍打過交道?”

“打過交道,大將軍深得陛下信重,為人忠心,重義氣。”謝泠舟不解,“此人有何不對?”

三殿下鳳眸裏溢起光,頗有些看熱鬧的意味,讓謝泠舟頓感不妙。

只聽他悠悠道:“當年武衛大將軍雖驍勇善戰,性子耿直,論謀略更不及朝中其餘將領,自那一戰後,突然得了重用。且有趣的是,眾人都以為武衛大將軍當年是父皇這一派的,而崔將軍則是先太子心腹,兩人又素無往來,誰能想到,這二人竟是生死之交,崔將軍曾救過大將軍的命。”

謝泠舟看他意味深長的眼神,直覺他有別的話要說:“所以殿下想說明何事?

三殿下笑笑,長眉微挑,折扇在輪椅扶手上輕拍:“我今日聽說,武衛大將軍夫人派人打聽過你那小表妹,一向鮮少與人結交的人,幾月前還主動約謝二夫人吃茶,你說,他家是不是想挖你墻腳呢?”

“也不對。”他搖搖頭,又想了想,“大將軍先前還重用了謝二,想來只是有心想照拂故人之女罷了。”

謝泠舟垂下眸心裏有了主意,面上仍平靜無波:“謝殿下關心,臣已知曉,殿下慢走。”

崔寄夢這邊,采月備完水回來,內間只有崔寄夢一人了,她知道女子初次後都會很難受,忙上前去伺候小姐。

一掀開紗幔,一股旖旎的氣息撲面而來,昭示著方才這裏發生的事是何等的迷亂顛倒,她不由得臉熱。

見崔寄夢面色蒼白,唯有雙唇殷紅,睡得正沈,顯然是累壞了。

但身上薄被蓋得好端端的,想來是有人給細心掖好的,采月見她睡得香甜,心疼小姐又是中藥,還被折騰了整整近兩個時辰,不忍吵醒她。

便端來熱水,打算替她先擦拭擦拭,剛一掀開薄被,采月睜大了眼,捂住嘴:“天啊,這……”

她雙頰紅透,小姐嬌嫩的肌膚上,身上竟是沒一處好地方了,連那些她服侍崔寄夢時都要避開視線的幾處也不例外。

采月心疼得眼圈泛紅,默默擰了布給她仔細擦拭,擦到那處時,睡得正沈的人兒忽然“嘶”了一聲,蹙眉閉著眼,哀求聲細若蚊吶:“表兄,輕點……”

采月更小心了,硬著頭皮草草擦過一遍,擦完時,竟是緊張得出了一身汗。

淩晨時崔寄夢醒來了,苦惱地伸手揉了揉額角。

她竟然夢到她去找大表兄議事時,被大表兄強行攬入懷中親吻,後來還不慎喝了碗補湯,中了媚藥,夢裏她無比慌亂,推開大表兄跑回殿中。

再後來大表兄來了,她燒得難受,竟抓著他的手給自己解熱,還把那塊冰塞入口中。

後來的一切就同往日那些夢差不多,但先前那些夢裏都無比模糊,多是大表兄欺負她,她被迫承受,這回不管是痛還是快意,都很真切。

慣常會在夢裏從他口中說出的“不夠”,卻被她哭求著說了好多遍。

若只是她一人做夢也就罷了,可大表兄和她共夢,他定也能夢到這些。

一想到這,崔寄夢就想掐死自己,上次夢到他幫自己抹藥,睡夢中竟還迷迷糊糊伸出手,這回更荒誕,像個藤蘿般纏著不放……

她難堪得把臉埋入枕中,剛一動彈,渾身骨頭就像被拆掉了一般:“嘶啊……”

為何會渾身酸痛,難不成昨夜的夢是真的?不可能啊,大概是騎馬的後勁。

在外間守著的采月聽到動靜,忙奔過來:“小姐,還好麽?”

崔寄夢尚未完全清醒過來,手撐在身後從榻上起身,道:“不好,很不好,竟比騎馬第二日還難受。”

采月看著她難受的模樣,忍不住抱怨:“這二公子也太不知道疼人了,他自己是武將一身蠻力,可小姐這般嬌弱,哪怕是為了給小姐散藥,也不能這般不節制啊!”

崔寄夢遽然睜大了眼,撐在榻上的手倏地攥緊被褥,指尖輕抖。

她張著嘴半晌發不出聲音,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停下不流了,腦中一陣眩暈。

“采月,你方才……說什麽?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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